文苑丨回 归

日期:2022-02-07 16:32:10  来源:渭南日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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卢益民
在曾经的一段日子里,我总是在清晨和傍晚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酷夏的城郊,看到种植三叶草的绿地,又总是禁不住地停住脚步,看看我邂逅的车轴草中有没有四叶的幸运草。
我知道,一大片车轴草花海里不一定就生长着幸运草,而三两株单薄的三叶草里说不定就有一株撑起着瘦弱的四片叶子。
我算是懂得大自然的生存法则,但我依然困惑:一个小时候穿着补丁衣服、没有伞只能向前方奔跑的小男孩执拗地跋涉了这么久,奔跑得这么累,为什么还是没有长成一棵大树甚至一株幸运草。
在那些寻找四叶草的日子里,我慢慢释怀豁然,在这似乎长长的又的确稍纵即逝的岁月里,我一点一点读懂了大自然,我一直学不会从容地生活,可是我的心灵的确是丰盈充实的:我触摸到大自然的神奇,我也理解芸芸众生每个生命的追求。
我在守护的黄河湿地里发现过大片的小花山桃草,这是危害性较大的外来物种,上世纪七十年代作为园林景观植物引入我国。其实,除了人工引种,一些土地上一定曾经落下过参天大树的种子,有的树种有的植株幼苗期就被优势种挤压了,但也有的成为优势木挺拔而出。世界上最广泛分布的水生植物芦苇在于其自身生命力强大无比,但又由于对水的依赖,它们并不是分布面积最大的植物种。这样想也就幡然醒悟:我应该就是一粒芦苇的种子,而不是一棵红柳的种子。
我学林务林种树护树,见过的树很多,从少年一路走来写过沙枣花、雪岭云杉、丁香、苦楝,还有老家的文冠果古树,也知道世界上分布面积最大的树种是杨树。几十年来,树是我谋生的职业,又是我磕绊成长的意象。
人不如一棵大树。树和人一样,会经受狂风雷电的袭击,也抗争病虫鼠害的摧残,忍受玉树临风的寒雪落寞。但树和人又不一样,历经旱涝严冬,每棵树会在早春依旧萌发青翠,依旧枝叶婆娑,依旧孕育希望走过四季。人历经失意落魄,目光不再坚定善良清澈,即使读通古往今来,没有了树的伟岸树的坚守,或是失却了树的雍容树的骄傲。
那些寻找四叶草的日子里,我在黄昏的街角曾目睹一个小姑娘抽烟。我知道世上没有感同身受,烟有的时候就是一株幸运草,让心灵不至于崩溃。我怜惜地走过她,很久又回首看她是否已释然离去。我知道,人不是树,人得学会遗忘,也许就那么一场浓醉就那么一支香烟或者就那么一株四叶草,让人重新找到生活的支点,然后静如止水地去接受人生的四季,去拥有镇静地走过风霜雨雪的心灵。而树呢,在一圈一圈的光阴里,没有遗漏地记录着它们成长的过程,树是坚实的高大的。
的确,能直面和接受人生各种际遇,能在所谓幸与不幸的遭遇后依然童心雀跃地拥抱阳光,依然恬然地去寻找幸运草,去相信未来自己依旧玉树临风,孤寂成风景的心灵,已经足够强大。
前不久,我在傍晚去渭河边骑行,遇到三叶草蹲下寻找幸运草的时候,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一双儿女在游憩纳凉,小女孩突然发现一只草地上的小鸟,善良的母亲带着孩子们给小鸟喂着水,但小鸟即使喝了水依旧没有力量飞走。他们母子三人努力很久,但小鸟飞不动,母亲带着他们把小鸟托付与我。我请教了同事知道它是一只灰喜鹊幼鸟,然后放回小女孩发现它时的草地,我希望鸟妈妈会庇护这只小鸟重回树冠蓝天。
我怆然地知道:读树的我命定开始识鸟了,我知道在山河壮美的永恒中,挚爱花草树木的我懵懂地开始近距离地审视飞鸟了,也蓦然想起孩提时长久地艳羡着飞鸟,也许因此放飞过无数用芨芨草和作业本纸做成的风筝,告别长满芨芨草的戈壁滩和写满字的作业本。年过半百,我终于又邂逅和触摸到了飞鸟,一刹那,我仿佛又看到我儿时那些断线的飘向远方的风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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